初秋,菱角闪亮登场
苏州人不时不食,初秋的时候,菱角上市了,一定要记得尝个鲜。
所谓“尝”,就是适可而止。苏州人有句俗语,叫做:“少吃有滋味,多吃无趣味。”无论什么食物,多吃会生厌,少许品尝便是有滋味。
菱角好吃,但不能贪多,毕竟它是水生凉性食物,过多生食对脾胃有坏处。菱角的地位还算不错,能排在“水八仙”之列。“水八仙”,指生长在水中的八种食物,说来也怪,这八种食物不在一个季节成熟,无法聚齐,但是也有好处,那便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水八仙中的一种或几种。
水八仙,各地所指不同,苏南与浙北几乎一样的,指“茭白、莲藕、水芹、芡实、茨菰、荸荠、莼菜,菱角”。水八仙在秋天成熟的占了一半左右,所以秋天也是吃货们开心的日子。刚一入秋,苏州的菱角便闪亮登场。这些食物中,菱角是生熟两吃的,价格也算是便宜的。
说起菱角,可能是南北方有差异。二十多年前,我家还住在西园寺庙旁边,每天有不少游客出寺庙之后,会在树林里逛一圈。我家就住在林子里的一个高墩墩上,有种童话里的色彩。每天早上习惯将煤炉拎到屋外烧早饭。那天,我买了些菱角,清洗后放在水中煮。孩子在旁边等着吃,看看时间差不多了,揭开锅盖,一阵清香扑来,我取出一只,左右手捣腾着,边吹边剥,然后将白花花的菱角肉塞在孩子嘴里。这时,一对情侣(或是小夫妻)走上了台阶,向我走来。那女的也就二十来岁,穿着红衣衫,像是新婚不久的样子,她低着头对着炉中食物看了一会,那眼神直直的,然后抬头问我:“大姐,这是什么东东,从来没见过……”我告诉她:“这是菱角。”她问:“什么味,好吃么?”我拿起漏勺抄起几只让她自己取,她嘴上叫着烫,手上不停地拿着,然后放在男人手里。她拿起一只用嘴咬开一个口子,然后慢慢地剥着,将菱角肉放在嘴里吃了起来,边吃边点着头,说是好吃。并提出,她去买些来,让我帮她煮熟。我急于上班,实在无法满足她的要求。想了想,就回屋取出一只塑料碗,将锅中的熟菱角给了她一大半,只留下少许给我孩子吃。她要给我钱,我哪能要她的。然后她说要去菜场买些带回去。我说:“妹子,你可看好了,菱角分多种的,有些是生吃的,有些是熟吃的。你要买就买这个形状的,我来不及跟你科普了。”两人再三向我道谢,走下坡去。我还能听见他们在说:还分生熟吃,真不懂了……我喜欢他们的语言,那种东北腔的卷舌音,好听极了。
想起他们,我就笑了。按说,红菱是应该知道的,因为有歌曲的。那首歌叫《采红菱》,歌曲用优美欢快的旋律,来描写青年男女采红菱时的喜悦心情,也可以说是一首情歌。“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,呀,采红菱。得呀得郎有心,得呀得妹有情。就好像两角菱,从来不分离呀,我俩一条心……”闭上眼,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,初秋的清晨,垂柳飘拂的河面上,飘着一只只菱盆,那菱盆像浴盆似的呈椭圆形,采红菱的人端坐在菱盆的一头,一手用木板拨着菱叶,一手摘着红菱,嘴上还不停地唱着民歌或说着笑话。这情景在这绵延数十里的河面上,真叫一个气派,难得一见的场面。
红菱,因果皮呈水红色,苏州人也叫它“水红菱”。那些采红菱的姑娘小伙子们,若是口渴了,将刚采下的水红菱用拇指与食指掰侧面的两只弯弯的角,外皮便开了,一只像“元宝”型的白花花果肉露了出来。放入口中嚼几下,清脆、馨香、甜丝丝的,水分充足,口齿生香。
菱角是个大家庭,除了初秋时的水红菱还有其他品种。一般是按角的有无或数目多少来分,没有角的叫无角菱,我们苏州人叫它为:“和尚菱。”四角的菱,红色的是水红菱,紫褐的叫四角菱。二只角很弯很弯的,像牛角,叫“老乌菱”。还有奇特的三角菱,一角在上面,两角在旁边。其实,按严格来分,二角为菱,三角、四角的为芰。可是我们苏州人都叫它们为“菱”。这些菱,除了水红菱外,其余的都得放清水里煮熟吃。
我这人也很奇怪,有时喜欢与众不同。一日,我将红菱也放清水里煮,想知道为什么红菱只能生食,熟的就不能吃了?煮好后,我剥开一只,水冒了我一脸,那菱肉软软的,像豆腐一样,吃在嘴里哪里是菱了,就像是吃了鲜嫩的棉花果。不得不服输呀,我记住了这次因好奇心造成的浪费,那些红菱成了我好奇心的牺牲品,只能丢了。
苏州的菱,不是一拥而上的,随着入秋以后温度渐渐变凉而逐一登台。它们按规则出牌,四角菱很先出场,也就是水红菱,然后是三角的,二角的,很后才是无角的。若是看到红菱上市了,就知道秋天来了。
那日,我在园区有事,早上独自走在路上,看到一位苏州老太,瘦小的身子,蹲在马路边,前面有一篮子,见我走近,她轻轻问我:“妹妹,奈阿要买水红菱?甜是甜得唻,奈尝尝看呐。我自己水田里刚起来格,鲜鲜呀鲜鲜得唻。”她伸手递过一只水红色的菱角。面对她的热情招呼,我无法拒绝。我递过去一张十元纸币,她将红菱装在塑料袋里,用小秤称重,秤杆的尾端高高翘起,然后她又放进去两只。微笑着对我说:“妹妹呀,奈是我*一笔生意,我要多送几只格。”我一时兴起,学她蹲着,边聊边剥边吃,她告诉我,她就住在附近,闲来无事,便采一些水红菱过来卖。不一会,我就将水红菱全部消灭了。我手里拿着这些壳,眼睛在四处找寻着垃圾桶。她伸手过来接了去,她说她来解决。我说了句谢谢。然后站起身来,再仔细地看她一眼,她约莫六十出头的样子,头上包着一帕花头巾,身上穿着青布衫,腰上围着小围兜,脚上是那种农家自己做的圆口布鞋。这样的穿着,是苏州传统的水乡服饰,如今很少见了,我越看越喜欢。她见我盯着她看,便微笑起来,一口细米牙洁白整齐。“妹妹,过点日脚(日脚,苏州方言,相当于时日的意思),我还要来卖熟格老乌菱,妹妹,奈来吃哦。”我点了点头,向她挥挥手走去。
突然,我有一个奇特的想法,那苏州老太便像一只菱,水灵灵的,可以清水煮,可以炒肉片,可以与水八仙的芡实、莲藕、茭白炒一盘“荷塘小炒”,甜糯、清香,平凡而又普通,招人喜爱。那老太慈祥随和的笑容像是百搭的菱角,是苏州秋天里很美丽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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