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，灰尘永远无法拂净

灰尘也是欺生的。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，灰尘永远无法拂净。它也有某种坚守，比如，不让你看到家具的真正面目，那是它的保守主义，但它是认真的，即使在擦干净了以后，也要比以往落得更快。那些家具在你的反复拭擦下喊疼，渐渐生出敌意。常常，你转身碰倒椅子，侧身硌着身子。这是暗暗的掐，好像小人们躲在暗处。不要贸然靠近一面蒙尘的镜子。它有鬼祟的伎俩。你有时会在眼神犹疑间看到另一个人，因而吓出一身冷汗。一座闲置已久的屋子是有魔幻的。那些桌椅、床垫、镜子、窗帘，就像一些被允许自主的孩子，野了，有一点点无关痛痒的小邪。比如灰尘会消失了再来，夜半厕所的水声会一再嘀嗒，门永远要嗯呀一声才开，处处透着不耐烦。但是你不能对看不见的拳头愤怒。也许你该试试坐上去，躺下来，试试将手悠闲地搭在桌上，它们是吃软的。你要试试用坚决的眼光看镜子，看得它害臊，坏主意全无。给窗子挡上干净的窗帘，作为封口费，它们才会默守屋里所有的喜怒哀乐。还需要一面恪职的钟。悬在墙上。老实巴交地走。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，却能把所有的物件催眠似地统辖。那些恶作剧的镜子，灰尘，水箱，被这圆乎乎的脸迷惑了，跟着它亦快亦慢，渐渐步调统一。就像失散已久的羊群，被时间的鞭子又重新拢聚了过来。清晨，铃声唤醒女人，她轻快地洗脸、穿衣，*一次接受镜子的友好。今天有一些不一样，但具体她不是很清楚。只是在带上门的刹那，她仿佛听见里头有问候：早安，主人。